
回到家了,一时好像时空转不过来,或是有种不真实感,今天再也不用一颗心一直提着,又重新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轨道中,可是现在反而感到好疲惫。我想家,但是回来后,却有一种负疚感,无法把自己全身心地交给家人。因为脑子里,梦中,一直有着伙伴们的身影和言语。我不知道从何说起,来记下我的感受和见闻。就让我一点点回忆,一点点记录吧!
知道我要去台湾骑行的除了家人,就只有少数几个朋友。一直不敢说,一来因为自己有些惶恐,二来中间有波折,改签过机票,而且一直很焦急地等入台证,一度担心会误了行程。
乐爸送我去坐机场大巴,他走后,车子一点点行驶出我的生活圈,我从小生活在杭州,读书工作都在杭州。从来没有一个人走这么远,虽然是我自己要走的,却还是有种被丢弃的感觉。飞机飞上天,我看着它一点点冲出雾霾,望着蓝天下被灰黄色笼罩的城市,我婆娑着双眼,我确定我是爱它。
我在想,9天的行程到底给我留下了什么?看着笔记本的记录,好像都不是现在我想说的,有时很奇怪,明明是自己写的,但是在不同的时空中,它就像是陌生人的述说。
我不是个坚强的人,但是我不娇弱,我不喜欢自己娇滴滴,让别人来保护。该要不像女人时,就要挽起袖子,咬紧牙关。第一天下午路过新竹时,风大到我们坐着都会被吹的晃动。这是我第一次被风吹的好想增肥,当路过路口时,路口的风像是一桶水闷声声地直向你扑过来。人和车一下被定格了一样,速度硬生生被它撕扯下来。前车轮开始倾斜,来的太快,脑子还来不及控制动作,惯性的踩踏,和本能的抵挡,反而让我掌握了如何对付它。一路上,不管上坡下坡,不管人车是否倾斜,我都不敢停下来。双手紧紧握住把手,咬紧牙关,喉头压着一股劲,等着一波又一波的狂风,看看是我能赢还是它能赢。每顶过一次时,喉头那股被压迫的力量,随着心中的那份畅快,吼出来。那时特别能领会李小龙的招牌式吼叫,是一种不认输、倔强的誓言。
9天骑行,每天我都像打不死的小强,喜欢冲在前面。伙伴问我:“你干吗像疯子一样?” 、“快跳绿灯时,就听你在边上吼‘走’ ”、“萌萌,你太要强了!” 家里人都让我悠着点,不行坐会儿车。我喜欢骑车,因为随着踩踏,风变的越来越大,可以把不快乐的事带走。如果每次都给自己找好退路,就失去骑行的快乐和意义。每次骑车,我都尽自己的力量去做到极致。我不是去和别人争、和别人比,而是每次都试试看,我还能不能踏下去、能不能再踏快点下去。从来不去想上车休息的事,我告诉乐爸,除非我断骨头,不然绝不上车。上车对我来说,就是一个抹不去的耻辱。心里想都不能去想,我要做的就是把握当下的每一次踩踏,尽力去做好它,或许还是会失败,还是会留下遗憾,但是不会留下懊悔。
第5天开始后的每一天,我都像砧板上的肉,被刀割了后,起来包一下,第二天再不声不响躺在上面,继续等着刀子割下来。一天天带着轻蔑,咬着牙,也不从牙缝里挤出“住手”这个字。我来这里,就是来不认输、不停步的。到第8天,连着3个陡坡,我真的害怕了。不敢抬头,一圈一圈上扬在山腰的路,看着车子在头上方行驶,我不知道自己这几乎是原地不停的踩踏,什么时候才能上到那边。身体像火在烧,头埋在把手上,有时陡坡一下将车把手抬到我的面门,已经把压力全部放空了。脚越是没力,心越是要用力,没有心的指引,脚不知道该去何方。眼睛不能再去向上看,好高骛远不能帮我,一切只能靠自己。我可以选择停下来,但心里就是不准,在我心中,停下来就是认输。这时有效的呼吸可以缓解压力,有规律的短促吸吐,可以放慢我的心率。我一会儿红着眼,一会儿骂着娘,一会儿镇定,一会儿怒目,一会儿隐忍,就这么反复着。当时我问自己:“为什么?这就是我的梦想?我想要追求的梦想?它有这么了不起?” 却没有答案,有的只是当时我告诉自己:“再踏一次,再踏一次,试着再踏一次!” 梦想,在当时对我来说,它是不真实的,任我怎么委屈地想哭喊,它都只是飘在上面。而我能抓住的是我的当下,我的态度、我的行动和我的毅力。

(景色美是美矣,个中艰险又有谁知)
第8天是我最难熬的日子,不管从体能还是从情感上,我一整天都又脆弱又情绪化。骑车和许多运动项目一样,很多时候,是一个人在走,一个人在对抗,一个人在承受。那天我哭了,我说过我不是个坚强的人,从小我没有吃过苦,我没有为了高考努力,没有为了工作奋斗过。我没有大家想的这么勇敢,想的这么有追求。我不知道自己哪根经出问题了,“只是因为我喜欢骑车,所以才来?”我觉得自己是脆弱的,心疼、委屈、倔强、疲惫一股脑儿涌注在每根血管中,我想家,我想回家,真的!我哭了,在分享会上。我不想这么丢人,可还是哽咽,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没有用,人家可以笑着分享时,我却无法用一颗平和的心来安抚自己,或者说来伪装自己。最后一天,情绪已经平复许多了。内心的委屈脆弱,一点点在褪去,最后一天又是两个坡,又臭又长。但是我的眼睛没有再红,反而像老鹰的眼睛一样,有的只是专注和坚定。

(看曲线就知道坡度了)
9天的骑行结束了,晚上我一个人行走在台北街头,留给自己的有一点兴奋、有一点回家的期待、但却还有许多伙伴们给我的回忆和感动。
庆文和珍良是学长,一直跟着我们做幕后工作,他们都近60岁了。我一直很会饿,以前吃的就多,一运动就更加。珍良总是在休息点告诉我:“新泡的可可吃了吗?” “再去加个冰球。” “香蕉吃了吗?” 他像老顽童,整天红润着脸,笑眯眯地叮嘱我吃这吃那。庆文不太言语,骑到他布的哨点时,他知道我饿了,就会掏出口袋的饼干给我。一天我和其他几个伙伴因为领会错了他的意思 ,骑错了路,回来发现他很沉默。我猜想他一定听了骂,心里很是难受。

还有彭基大哥,他个子高高的,黑黑的,貌不惊人,就是一个老实庄稼人的样子,一点都不起眼。他喜欢叫我“杭州姑娘”,没有什么高学历,但是透着浓浓的可信赖感。我一直不乱花钱,来台湾骑行也很节省,除了给乐乐买东西,只给自己买过一片面包。每到一个景点可以犒赏自己时,我都喝着水,吃着补给站的饼干。那天骑到花莲,在一家饮品店休息,大家都去买冰品。我去了趟洗水间,再回位置上时,发现桌子上多了一杯雪顶咖啡。边上的伙伴告诉我,是彭基大哥给我买的。我捧起杯子,红着眼睛,吸吮着。现在已经记不请它的味道,留给我的只是心中翻滚的那份感动。

去机场大巴的路上,我用手机给庆文和珍良,还有建安发了信息,感谢他们9天对我的照顾。庆文马上打电话给我,和我道别,我的眼泪一下冲了出来,想到他对我的好,想到他挨批后的模样。对铁马家庭,我有不舍—-就是这三位大哥对我的关照。他们的淳朴、真实让我思家的心灵得到一丝安慰。彭基大哥是我的队友,我一直记得他的那杯饮品,到了机场安顿好后,直接给他打电话,却告知打错了。等想再试一次时,我的十天手机套餐已经到期。没有最后和他道别,是留给我的遗憾。
9天骑行,我也认识了许多小年青,他们阳光向上。像国伟老是摔跤,后来一直吃止痛片来完成这次骑行。最后一天,他的名言让我开怀大笑:“刚才真痛快呀!上坡痛,下坡快!”对他吃止痛片来完成后面的骑行,我当时还说过他。但是事后,我问自己,如果是我,我会吃吗?我会吃,当你不想放弃时,会想出任何办法来。哪怕这个办法会给自己带来其它伤害,但是这种决定还是会下的很坚决;

SAM和我是经常冲在前面的女生,我们常常会一起拍照。最后离开铁马,我们没有说话,很有默契地紧紧拥抱在一起;还有许多伙伴,我叫不出他们的名字,但是上坡时背后一句“加油”,都给过我动力。还有75岁的亦福大叔,每次看到他在我前面奋力时,我的脚怎么能放慢下来?

我有时在想,同样一起为了梦想而来,他们的心态就和我不一样,一直都是笑着闹着。不过转念一想,没有办法这么比较,每个人的起点不同,经历也不同,只要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高点,就是一种收获。梦想没有大小,甚至我觉得“梦想”有点高大。“梦想”现在对我来说,就只是“我想”而已,但它并不会因为名字的改变而变得掉价,它的含金量取决于你付出多少。走好当下的每一步,不要去想太多,尽自己的力量,让自己再坚持一下,再忍一下。也许结果不会成功,但是马上放弃,就意味着马上不会成功。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有志气,还要有勇气和傻气让它走下去。它们一起让我的毅志力一点点壮实起来,如果再来一次,我一定不会再让泪水弄湿了我的眼。
最后还是要感谢铁马家庭,给了我许多正能量的信念,当我骑行完9天后,已经把它们溶入到自己的身心中,它们会一直跟着我。我的人生后面会有什么,我不知道,我有的只有这颗比以前坚强的心,“来呀,你来呀!我准备好了!”